十六

十七

业绩的好坏一般与敬酒的次数成正比。

今年的花京院和往年没有什么差别，照例在年会上喝了个半死，抱着电线杆吐了半天，差点曝尸在新年第一天的街头。

托竹本部长的福，公司奖励他20天带薪休假加机酒全额报销。光是这一点就够花京院敬竹本部长3壶烧酒了。不过还没等花京院敬完，竹本部长已经瘫在榻榻米上不醒人世，于是红发醉汉顺手就勾住了坐他旁边的醉汉BOSS的脖子，两人一边嚎着不成调的小曲一边碰杯猛灌。

花京院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也不记得是怎么回的家，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玄关的地砖上，清晨的阳光透过没有拉起的窗帘照在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庆幸的了。他挣扎着从冰冷的地面爬了起来，身上冷得发颤，胃却像火烧一样翻腾。

他已经习惯了，这是工作的一部分。

胡乱冲了把澡，胡乱煮了杯热茶，胡乱地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机。和所有的单身汉一样，花京院赤着脚丫、顶着湿漉漉的脑袋钻进被炉，全然不顾被发丝沾湿的居家服，两只眼睛黏在刚刚打开的电脑屏幕上，鼠标点个不停。

要去就去远一点的地方。

花京院觉得有这种想法的自己已经宅男失格了，但他还是毅然决然订了下周一东京转纽约飞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机票，然后订了15天的酒店也发了休假的申请。

一口气做完这一切，花京院才如释重负般躺倒在榻榻米上。他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脑子里装着一团乱麻。和原本平淡的生活相比，这半年发生了太多的事，他需要缓口气，或者说他需要一个逃离的借口。

他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只是他不愿意承认而已。

一身轻装短打，背着双肩包，推着18寸的拉杆箱，花京院就这么出发了。

近30个小时的飞行加中转时间消磨着他的意志，当他在飞往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航班上怀疑人生的意义时，经济舱前排突然传来孩子的哭声。30个小时就没合过眼的花京院瞬间来了精神，他直起酸软的腰身探头张望，两位空乘应声赶了过去。可是过了好久，孩子的哭声还是没有停止，空乘小姐渐渐面露难色，被吵醒的乘客也纷纷议论起来。花京院皱起了眉头，他觉得可能出什么问题了。果不其然，一位空乘急急忙忙地向机舱中间跑去，不一会儿，飞机广播响起，急切地询问乘客中是否有医生或者从事医疗行业的人员，有位病人亟需帮助。这架飞机上的乘客本就不多，正好又有医生在的几率简直是微乎其微，花京院和别的乘客一样面面相觑，可都没有人起身回应。

当广播响起第二遍的时候花京院站了起来，虽然他只是个自学了3年的“医生”，但是这孩子的哭声实在是太令人心碎了，无论怎样都应该有人安慰一下他。

“我是医生！”

花京院以为自己由于长时间的飞行而产生了幻觉。

喊出这句话的男人从头等舱拉起的黑色帘子后走了出来，栗色皮肤和宽松长袍，还有让人过目不忘的独特民族发型。他似乎也被正好起身的花京院吓了一跳，瞪大了双眼，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4位空乘团团围住，领到了哭泣的孩子的座位旁。

花京院来不及多想，急急忙忙也赶了过去。这场景确实触目惊心，男孩子差不多8、9岁的样子，衣服和裤子上沾满了血迹，地上丢着好几个沾血的棉球，苍白的小脸由于惊恐和委屈皱成了一团，不停地抽泣。男人半跪在地上，单手正轻轻抬着男孩的下巴，手电筒的灯光从男孩左侧鼻孔的位置往里面照。

“花京院，你怎么看？”

同样跪在地上的花京院凑近了一些。

“鼻粘膜红肿，轻微破裂，应该没什么问题。”

“嗯，可是血止不住。恐怕是这孩子太害怕了一直动棉球的原因。”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娴熟地用镊子重新塞入干净的棉球止血。

“话说他的爸爸妈妈呢？怎么就他一个人？”

闻言男人便用西班牙语问了男孩几句，男孩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了下来，小声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他说他在美国的冬令营结束了，老师送他上了飞机，一下飞机妈妈会在机场等他。”

花京院忍不住叹了口气，心想现在的爸妈心真大。

“那你呢，阿布德尔‘医生’，怎么想着去阿根廷了？”

语毕花京院又看到了阿布德尔瞪大的双眼。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花京院干笑一声，表示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阿布德尔也没追问什么，只是表情变得有些诡异，神神叨叨地念了几句：

“Fortuna. Fortuna.”

无视了花京院疑惑的眼神，阿布德尔起身单手就把男孩抱在了怀里，对空乘说了几句西班牙语，然后她们马上拉开头等舱的帘子请他们进去。

“快进来。”

阿布德尔说完花京院才如梦初醒般从地上爬了起来，屁颠屁颠地跟着他进了看得见坐不起的头等舱。

机舱里的环境有些昏暗。

阿布德尔先把男孩放在自己的沙发椅上替他盖好毯子，接着带花京院走到走廊对面的沙发椅旁。躺在上面的男人戴着眼罩、塞着耳塞，经过这场骚动竟然还能睡得比死猪还香。阿布德尔拍拍男人的肩膀，语气也有一丝无奈：

“快起来，你看谁来了？”

一滴冷汗从额头滑进了鬓角，现在的花京院只想打开机舱门然后直接跳下去。

“阿布德尔...出什么事了？”

被吵醒的男人显然是十万分的不爽，皱起的眉头可以夹死苍蝇了。他扯掉眼罩，绿眸子里的不满瞬间被惊奇和疑惑代替。之后他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花京院？”

被点名的红发男人嘴角无法抑制地抽搐了一下，他用尽全身力气调动脸部肌肉，使这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还能维持下去。

“好巧啊，承太郎，哈哈。你也去阿根廷玩嘛，哈哈，我也是啊。天气不错，哈哈。”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