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apitel 23

『请进。』

那个熟悉的声音听上去相当的虚弱。

心痛到无法呼吸，鼓足了勇气，利威尔最终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穿着白色长袍的吟游诗人靠在一把扶手椅里，腿上盖着厚厚的毛皮毯子，上面还摆着一本小书。昏黄的灯光打在他消瘦的脸颊上，凌乱的金色发丝，疲惫的蓝色眼睛，冒着短短胡须的下巴。利威尔看见了，他的衣服上有已经发黑的斑驳血迹。

『韩吉，利威尔先生，米克…咳咳、晚上好。』

男人咳嗽的时候显得相当痛苦，抓着胸口皱着眉头，可转眼又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还招呼三人快点进来坐。

“埃尔文！快让我看看你怎么样了！你可别真的死了啊！你死了我可怎么办！”

“闭上你的乌鸦嘴。有时间在这里嚎还不如快点把药拿出来！”

『我没事。没事。』

利威尔看着早已冲过去围着埃尔文团团转的韩吉和米克，轻轻地合上了门。他背靠在门上迟迟没有走过去，他觉得自己是一个什么忙都帮不上的局外人。但他看见了，埃尔文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他的身上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明明是如此温柔的目光，利威尔却觉得像刀子一样扎得他好痛、好痛。他低下头盯着脚下已经起毛的陈旧木地板，似乎这样做会让自己好受一些。

『利威尔先生，您还好吗？』

够了。别再关心我了。

『一路上辛苦了。我煮了一些花草茶，您先喝一点吧。』

别说了。别说了。

『抱歉我这里只有一把椅子，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先在床上坐一下吧，我…』

「为什么要救我！！！」

利威尔的怒吼打断了埃尔文的话。韩吉被结结实实地吓到了，手上的瓶子滚落到了地上，米克也被吓懵了，愣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拖着不明所以的韩吉赶紧闪到了一边。利威尔也觉得自己失态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身体像虚脱一样靠着门缓缓地滑了下来，瘫坐在地上。

「为什么要救我…」

他又问了一遍，语气却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埃尔文咳嗽了两声。

『您愿意听一个故事吗？可能会很长。』

「无所谓。」利威尔勾了勾苦涩的嘴角。「反正我们的时间多得很呐。」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条年轻的龙。他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同族把他视为异类，想尽一切办法除掉他。这个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不吃别的东西，只能靠龙肉果腹。那条龙也曾经天真地认为，只要向同族证明自己吃腐尸也能生存，那么他就安全了。可惜事实证明，他实在是有够傻的，如果再在这里待下去的话绝对是死路一条，所以他走了。

他向南飞，飞了很久很久，最终耗尽了体力坠入海中。他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死去的时候，是精灵救了他。他们对那条龙都很友善，帮他治伤还教会了他很多东西，他甚至还在精灵的国度遇到了来这里避难的同类。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待在这里，只可惜，这只是一个美好的幻想罢了。

后来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战争爆发了。那条龙自以为是地认为只有复仇才能平息战争所带来的怒火和伤痛，可惜他大错特错了，复仇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能带来永无止境的痛苦漩涡。

他很愧疚，用自我放逐的方式来惩罚自己。他流浪到了人类的世界，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天又一天。他发现变成人型以后就没那么容易饿了，也许就这样以人类的形态结束自己的生命也不错。他想这么做的时候是一个老人救了他，老人冒着严寒跳进冰窟窿里把寻死的年轻人救了上来，把他带回自己家里悉心照料。

那个老人很善良，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年轻人。不仅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还教会了他很多东西。年轻人也答应了老人会珍惜自己的生命，跟着他一起生活。后来他才知道，那个老人不是普通人，他是为了躲避追杀而隐姓埋名的某个国家的国王。年轻人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知识，同时也对老人口中的人类世界深深地着迷。老人看得出了年轻人的心思，于是把藏在树洞里的金银珠宝都交给了年轻人，帮他混进了墙里求学。年轻人相当感激他，当他学成归来的时候，老人的尸体已经腐烂在林间木屋的地板上了。

没有什么好悲伤的，人类的生命就是如此短暂。

年轻人很快就释怀了。老人死了，他还要继续生活下去，因为他答应过他了。于是年轻人谋划的第一件事就是怎样用最省力的办法填饱自己的肚子。在跟着老人学钓鱼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灵感。

他挑了一处风向较好、容易从下方攀登上来的悬崖，把上面的土地平整了一下，作为鱼塘。然后在没有平整过的茂密森林里藏了一些金银珠宝，耍了一些手段在墙内散布了墙外的某片区域有大量宝藏的谣言，同时也在“巢”内散播了人类世界的某片区域有大量手无寸铁的人类出没的消息，把它作为线。最后只要等着饵自动出现就行了，因为人类是极其贪婪的生物，十个里面有八个会心甘情愿地成为我的饵。至于鱼会不会上钩那就要看运气了，总之我在暗中观察过了，成功率还是比较高的。饿的时候我只要静静地在悬崖边等待就好了。

啪！

鱼儿上钩的时候我只需要用渔网一捞，就是那么的简单。』

利威尔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

埃尔文在说什么？他似乎已经听不清了。

『总之我要感谢墙外的那些魔物和你们骑士团的出现。魔物提高了游戏的难度和可信度，而且我也不用破费去准备什么宝藏了，他们已经是现成的财宝了。另外还有骑士团，感谢你们为我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新鲜的饵，我的同族们吃得很开心，当然，我也是。』

开什么玩笑...

“大哥！你看我新买的缎带好看吗？”

“利威尔，你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我们呐。”

我最宝贵的朋友在你眼中只是“饵”吗？

暴怒的利威尔一跃而起，他朝埃尔文扑了过去，左手死死地扼住他的咽喉，挥舞的拳头眼看就要砸在埃尔文的脸上。

“利威尔！”

“住手啊！”

埃尔文没有躲开，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的黑发男人。

傻瓜，为什么你在哭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