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

对利威尔来说，世界上的每一条街道都是相同的，如果硬要说区别的话，那就是身边的人不同。

再次回到A市，看着广场喷泉旁熙熙攘攘的人群，鸽子忙着在他们脚边觅食，坐在露天咖啡馆的藤椅上，抿一口琥珀色的红茶，惬意而又美好的午后时光。

他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男人，男人翘着二郎腿，舒舒服服地窝在椅背烟灰色的靠垫里，阳光洒在他的头顶，金色的睫毛让人忍不住想落下一个吻。

不过利威尔忍住了。

「局长先生，耽误您宝贵的双休日来陪我逛街实在是不好意思。」

埃尔文没接利威尔的话，只是继续静静地望着对面的喷泉和它喷射出的细细水柱。

利威尔感到一丝焦躁，埃尔文不置可否的暧昧态度像折磨人的毒药。他无奈地耸耸肩，戴起墨镜，准备陪男人继续玩这场游戏。

当几片乌云不小心挡在灿烂的太阳前面时，埃尔文终于开口了：

『你看到坐在广场喷泉旁的那个光头了么？他叫马特维，凯尔·霍尔死后他接盘所有的生意。』

埃尔文语音刚落，忙着喂鸽子的光头正好瞟到了咖啡馆里的两人。利威尔没看到光头的正脸，他只看到微笑着颔首致意的埃尔文，因为他及时用报纸挡住了自己的脸。

我当然认识这个光头，绑架你的事有他一份功劳。

利威尔可没说出口。

「哦，这么说来你可是他的大恩人呀。要不是你除掉了凯尔·霍尔，那个光头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当上老大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埃尔文本想点支烟，可看到利威尔极其不友善的视线后还是决定把烟盒塞回衣兜里。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马特维吞掉了A市其他两股势力，包括邻近的P市和E市，现在没有一个组织可以和他们抗衡。除了毒|品以外他什么生意都做，算是我和他约定的最低底线了吧。』

「E市？红鼻子的手下也归他管了吗？」

利威尔有些吃惊。

『只有小部分，大部分都回了S市。他们还是比较信赖自己的家族，而不是一个外人。』

「这样啊...听说红鼻子也死了？」

埃尔文的手指划过烟盒的棱角。

『没错。家族斗争。』

「的确是家族斗争。」

利威尔偷瞄到光头拍拍屁股上了车才敢把报纸放下来。

「他脖子上的刀口我很喜欢，用匕首划的吧，那么平整的切面，的确像是黑帮杀手会干的事。不过他手上绑的绳子就太糟糕了，我为了这个担心的三天没吃好饭。」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埃尔文的波澜不惊反而让利威尔感到更加有趣。

「S市是港口城市，红鼻子的家族和其他几个家族都是靠海运发家的，每一个人都在船上待过，他们只会打一种绳结，那就是水手结。可是你看看红鼻子手上那个糟糕的绳结，是连五岁的小孩都会打的普通死结，还打了两个。哎，我也不多说了，反正这次事件你已经搞定了不是吗？」

触碰到了男人的死穴，利威尔竟然为自己的鲁莽感到欣慰，因为男人终于愿意正眼看他了。蔚蓝的眼眸下面藏着什么东西，利威尔本能地嗅到一丝危险，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心脏因为欣喜而狂跳，手心渗出了薄薄的汗珠。

『说下去。』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证明我的价值。为了到更高的地方去，你需要我的存在...」

利威尔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了埃尔文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利威尔，你自以为很了解我，其实大错特错。不过这也不能怪你，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男人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盒，像泄愤似的揉成一团，猛地摔进了烟灰缸里。

『凯尔·霍尔和萨切尼·瓦莱多，我当初并不想杀了他们，可他们都和你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包括萨切尼的倒霉儿子，我不想冒这个险，所以我不得不那么做。当然，我不会在你身上找借口，我承认马特维是个聪明人，用他很顺手，但是我不会一直用他，必要的时候他的下场会和凯尔和萨切尼一样。你大可以把我的话告诉马特维，不过说不说都无所谓了，他早就盘算好了在我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把我除掉吧。只是现在我们还是互惠互利的关系，我希望他不要考虑太久远的事。』

啊啊，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利威尔苦笑一声，摘掉墨镜理了理凌乱的发丝。他歪着脑袋打量着正襟危坐的埃尔文，他的埃尔文是那么危险，却又那么美丽。

「你想让我监视光头吗？」

『不必。我只是想提醒一句，除了马特维以外，和你有关的人都死了，你明白吗？』

「你不会...」

利威尔皱起了眉头，不详的预感笼罩全身。

『你放心我不会动韩吉的，可是其他人我就不能保证了。你能答应我在我身边乖乖的不要惹事吗？我希望我们一个月后分手时和见面时一样愉快。』

此时此刻的埃尔文笑得如此温柔，让利威尔恍惚觉得这只是一场梦境。梦醒来是残酷的事实。利威尔终于明白，他爱的男人，其实他一点都不了解。

他非常明白自己正在往火坑里跳，而且他害的不只是他一个人，韩吉，光头，凯尼......趋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埃尔文已经把话挑得如此明白，何必还要傻傻地往火坑里跳？更何况他并不爱你，在他眼中，你连一星半点利用的价值都没有，和草芥尘埃又有何分别？

「我答应你，埃尔文。」

利威尔看到埃尔文满意地点点头，像和普通同事相处时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笑了。饮鸩止渴，他也知足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