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真稀奇。你居然没有抽烟。”
米克是个正经男人，很少会露出这样调笑的表情看人，这让埃尔文不太自在。
『这不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吗。』
埃尔文有些心虚地踢了一脚脚边的草垛，米克索性哈哈大笑起来。
“省省吧。你是有女人了吧。”
现在想哈哈大笑的是埃尔文，他觉得米克的脑子大概是被他现在住的农场里的马踢过了。
“别想糊弄我，埃尔文，你就开门见山吧。”
笑眯眯的米克顺手用拐杖拍了下老友的屁股结果被后者愤愤地推开。
『我真崇拜你的妻子，一个女人竟然能忍受你3年，真是太伟大了。』
“哦，你承认了吗，真是太好了。”
米克假装没听见埃尔文的叹息，勾着他的脖子一起走出了马棚，两只牧羊犬马上迎了上来。开阔的肥沃草原上覆盖着零星白雪，荒芜的葡萄架等到开春又会是一派生机勃勃的场景。米克的妻子拿着箩筐从不远处的牛圈走出，看到勾肩搭背的两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埃尔文窘迫地笑了笑，拍了拍米克的手肘，不过米克倒是一点松开的意思都没有。
“结婚和事业并不冲突，你应该找个人好好照顾你。下次带来一起吃个饭吧，我老婆烧的牛排真心不错。”
埃尔文真不知道应该哭还是该笑，他躲开米克黏人的手臂，把复杂的心情都发泄在揉牧羊犬上。
『我小时候父亲也养过这样的大狗，但是才养了两年就死了，好像是生病死的。我记得我哭得可伤心了。』
“你也会流泪吗？真是吓坏我了。”
老友退休之后竟然比以前还要毒舌，埃尔文只能耸耸肩表示无奈。
『这可能真的是我最后一次哭吧。在父亲的葬礼上我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你还会梦到他吗？”
『会。当然会。』
“还是那个样子？”
『对。缺了一只耳朵，鼻梁差不多横在脸上，身上有17个弹孔。不过还好，弹孔已经不流血了。』
米克叹了口气，皱紧眉头。
“埃尔文，你多久没去做心理评估了？”
牧羊犬终于挣脱了埃尔文的魔爪，蹦了两步用力抖了抖身上的毛，向小木屋的方向一路小跑。因为它知道快到饭点了。男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整了整衣领。
『米克，我没有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我不会做市长的傀儡，更加不会成为下一个副市长。话虽如此，但我现在依然没有“独立”的资本，最大的问题就是人手不足。除了你之外我不相信任何人，但是因为我你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我...』

 “够了！”
米克揪住埃尔文的领子厉声打断了他的话。
“我他妈就知道你来找我准没好事。你现在有多危险你知道吗？我废了这条腿是我身为警察的光荣，和你没半毛钱关系。你是想继续为自己找借口还是想奋起反击？”
『我知道。可是...最近发生了很多事。』
“你已经没有退路了，埃尔文。想想你父亲吧，想想你是为了什么才当警察。”

头疼欲裂。

-“埃尔文，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我要和爸爸一样当警察！』-

空洞的弹孔。

冰冷的尸体。

「埃尔文，你小时候有没有想过长大以后会做什么？」

一秒钟的沉默。埃尔文把叉子摆在盘子边沿，里面盛着才吃了一半的奶油蘑菇意面。

餐桌中央摆放着白色的烛台，幽幽火光忽隐忽现。

利威尔是狡黠的猫，黑色的眸子里装着好奇和期待，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埃尔文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这是他本周内第二次想起那具尸体。

『你呢？』

利威尔难得露出了拘谨的神情，这让埃尔文很是意外。

「如果我说我想做厨师的话你会不会笑话我？」

闻言男人抬了抬眉毛不予置评，不惯用的左手继续费力地卷着面条。

「你想笑就笑吧。」

利威尔撇撇嘴，也低下头卷着面条。埃尔文感受到了利威尔的不满，马上补了一句:

『你做的饭菜很好吃，这是真心话。』

偷瞄到利威尔勾了勾嘴角，埃尔文瞬时宽慰不少。

家里又有了生活的味道，埃尔文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还能过上这样的日子。这一点他相当感激利威尔，感激之余，他的心底又升腾出一种罪恶感。他在利用利威尔，利用他对自己的这一点真心。自以为是的爱情，不求回报的付出，埃尔文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些。他不爱利威尔，对把他缉拿归案也没有兴趣，没有憎恨，没有厌恶，他们甚至连普通朋友也谈不上，可他却在享受着这份不对等的爱。埃尔文鄙夷这样的自己，可又舍不得现在放弃。

对利威尔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埃尔文没有答案。

他憎恶这样的自己。厌恶至极。

「我认识一个医生，他治枪伤很有一套，如果你答应我不把他交给你的警察朋友的话，我就带你去见他。」

『好。』

卑鄙的自己还是答应了。

反正三个星期马上就会过去的。

利威尔还想介绍介绍这位医生的时候警觉地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他识相地端起自己的餐盘，正准备把椅子推回餐桌下面时门铃响了。

-叮咚-

埃尔文起身向大门走去，转身示意利威尔坐下。利威尔有些诧异，但还是乖乖把餐盘放回了餐桌。

-叮咚-

埃尔文习惯性地摸了摸腰间的配枪，移开猫眼一看。

『哎...』

挠了挠脑袋，一声叹息，他还是打开了大门。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