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5

埃尔文睡得很糟糕。

他是被冻醒的。

温度过低的四肢不得不向大脑传递危险信号，睁开双眼，一束昏黄的灯光从褪色的天鹅绒窗帘缝隙钻进了斑驳的墙纸。虽然无济于事，他还是翻了个身，把毛毯裹紧些，整个人缩成了团。从地毯往床上看，依稀看得见鼓起的被子，他知道今晚利威尔在。

有的时候床铺则是空的。

这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清晨利威尔开车送他上班，晚上停在街角等他一起回家。他的同事看见了会说：局长先生，您的表弟真贴心。他总是笑笑然后补上一句别的什么岔开话题。他的“表弟”总是穿一件黑白棒球衫，戴着黑色鸭舌帽，混迹于人群中根本分不出谁是谁。但他知道他的“表弟”一直在注视着他，那种炙热的眼神，他不可能忘得掉。今晚“表弟”想两个人出去喝一杯，但是他拒绝了，“表弟”所幸开车拉着他去了趟超市，两人搬了4箱啤酒回来。他喝了一瓶，“表弟”喝了半箱。他看见了，“表弟”的额角有擦伤。手指触碰到黑色发丝的一刹那，“表弟”像触电一样弹开了。困惑掺杂着紧张的黑色眼睛望着他，像一只受惊的小猫，他有点尴尬，赶紧开了瓶酒，给“表弟”递了过去。愣了一秒，“表弟”还是接下了，仰着脖子咕噜咕噜就往肚子里灌。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喝，直到整整一箱啤酒都变成了空瓶。然后两人什么都没说，默契地一个人去洗澡，另一个人在地毯上铺床。

埃尔文阖上双眼，半梦半醒的状态其实是一种解脱。

一个梦压着一个梦。寒冷是贴心的朋友，睁开眼睛，一束昏黄的灯光依然从褪色的天鹅绒窗帘缝隙钻进了斑驳的墙纸。依旧翻了个身，把毛毯裹紧些，整个人缩成了团。依旧从地毯往床上看，平整的床面。

今晚利威尔不在。

有那么一瞬间埃尔文觉得自己幼稚得像爸妈不在家就无法无天的小孩。他一个激灵从地毯上爬了起来，揉了揉冻僵的双脚，胡乱穿了鞋子披上外套就出了门。

午夜的空气格外清晰，垃圾处理厂这个点可不上班。昏黄的路灯也不是每隔几米就会有的，埃尔文还得小心脚下，踩到了睡在路边的流浪汉就是一顿臭骂附加砸来的一包垃圾。来这里一个星期了，他还不曾熟悉过这片区域的环境。这有点不像埃尔文的处事风格，也许是信任利威尔，又或许是觉得自己不会久住，他也不太清楚。他拐了个弯，这条街的环境比他住的那条街更加脏乱。睡在纸箱搭成的棚子里的流浪汉，三三两两围在报废油漆桶旁烤火的佝偻年轻人，在臭水沟旁开着宴会的蟑螂老鼠，还有穿着廉价暴露的衣物、浓妆艳抹的女人。

只要是有人的地方，色|情产业永远是支柱产业。

埃尔文觉得这句话十分有道理。他礼貌地回绝了那些扑上来的女人，继续观察四周的环境。

“猛男，你需要的话我还有这个哟~”

女人甜腻的声线刮搔着他的耳郭，然后一小袋粉红色的粉末塞进了他的手心。

埃尔文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什么。新型毒|品PX-428，为了捣毁供应链花费了多少日夜、牺牲了多少警察、投入了多少资金，一切都历历在目，没想到一切都是黄粱一梦。

他笑了笑，一把抱住女人的纤腰，磁性的低沉嗓音让女人直接瘫软在他怀里。

『如果我说两个都要呢？』

女人咯咯笑了，她的纤纤玉手勾起埃尔文的手臂就往一条窄小的巷子走去。

“按理来说我不该带你这个陌生面孔来的，可是看在你下面的份上，就算特别服务吧。”

快走到巷子尽头时女人突然停了下来，她往一块普普通通的红砖上有节奏地敲击了数下，红砖砌成的暗门轰然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两个虎背熊腰的壮汉。他们打量了一眼埃尔文，又看了看女人，嘴角是藏不住的讥笑。

“快点！我还要做生意呢！”

看到女人杏目圆睁的凶狠模样，两人悻悻地走到埃尔文身边一前一后搜身。除了一个皱巴巴的钱包和一块手帕，埃尔文身上是搜不出什么东西了。女人忧伤地点了点钱包里的纸币，然后把皱巴巴的空钱包塞回了埃尔文的上衣口袋。

“希望你还有别的值钱的东西，不然恐怕你出不了这扇门。”

身后的暗门不知何时已经关闭，混沌的电子音乐声从面前走廊的尽头传来。

『别担心，今晚就好好玩吧。』

女人对这句回答相当满意，又笑着勾起埃尔文的手臂带着他进入了走廊。高跟鞋在玻璃地面上发出有规律的嗒嗒声。埃尔文对这家店的审美品位实在是不敢恭维，墙面和天花板刷着草绿色的油漆，玻璃地面下装着粉红色的霓虹灯，整整齐齐地排列了三排人的头骨，从暗门一直延伸到走廊尽头的铁门。女人用屁股顶开铁门的一霎那，爆裂的电子音乐直接轰炸着埃尔文的耳膜。依旧是暧昧的粉色灯光，疯狂的人群在舞池乱舞，翻着白眼，流出了口水也浑然不知，似乎他们的身体只是一具躯壳，灵魂早已飞往他处。埃尔文知道吸食PX-428的后果，但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聚集，不免也吃了一惊。女人牵着埃尔文的手穿过舞池，往角落的铁门走去。在昏暗嘈杂的环境里，不是熟人根本不知道这里还有一扇小门。女人按了按门边的一个黑色按钮，铁门上的窗口突然被打开，从那头只能看到一双漆黑的眼睛。女人立即贴上铁门说了两句什么，埃尔文没有听清，随即这扇门就打开了。

“我带你去见老大，不过你可千万别告诉他我对你有意思，不然我们两个都会倒霉。”

女人娇嗔道，还捏了一下埃尔文的脸蛋。

埃尔文笑了笑，他觉得自己运气真好，竟然被老大的情妇相中了，实在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是，这一切会不会太顺利了？

还是说...

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可女人推开红木房门的时候埃尔文还是后悔了。

“这回你们可要好好夸夸我呀，我可是干了一件两全其美的大好事~亲爱的，我给你带生意来了。还有L，你看这个帅哥和不和你的胃口？”

埃尔文有点想笑，这房间里的两个人他都认识。他更想笑的是，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不是笑话，是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可怜虫。

想到这里他突然坦然了不少，至少在解决棘手的市长前还有一个小人物可以让他练练手。

『抱歉可以请你出去一下吗？我有很要紧的事情要和你的老大还有这位L谈谈。』

埃尔文明明是在笑的，可女人却吓得花容失色，没命般地冲出了房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