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波鲁纳雷夫以前一点都不喜欢日本。

这里的男男女女总是行色匆匆，脸上带着冷漠的表情，似乎对身边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在他的家乡可不是这样，人们在街上碰面时会停下脚步热情地打招呼，顺带聊聊天，有事甚至还会邀请别人去自己家喝上一杯。

也许我应该入乡随俗。波鲁纳雷夫有点无奈。

他还记得第一天去学校报道的场景。

登记的小同学拿着他潦草的签名和登记表对了半天，在他还没被中午的烈日晒化成一滩水前终于完成了签到工作，领着他进了留学生公寓。波鲁纳雷夫一边抹着额头的汗珠一边用英语问他分到了哪个房间，谁知那位小同学满脸堆笑地鞠了一躬，然后一溜烟跑了。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是自己的紧身衣吓到人家了。

迷茫的波鲁纳雷夫在留学生公寓底楼的大厅里晃了一圈，最后把肩上的大包往地上一丢，一屁股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他是个有修养的法国人，可不会贸然敲开别的寝室大门打扰别人休息，他准备在休息室里等着，总会有人进来的。他的运气不错，不一会儿走进来一个红头发的日本人，似乎也是学生，手里捧着几本杂志和报纸。

“下午好！这位同学你今天过得怎样？”

波鲁纳雷夫笑眯眯地凑了过去，结果只换来红发青年冷冰冰地扫了一眼。

“有事吗？”

吃了一鳖，法国人并不死心。

“今天是我来这里读书的第一天，真是美丽的校园啊！你也是这里的学生？”

“不然呢？”

红发青年继续冷冰冰地回应，顺便把手里的杂志和报纸整齐地摆放在沙发旁的架子上。此时的波鲁纳雷夫委屈地都快落泪了，他真后悔来这个鬼地方读书，净做些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整理完书架的红发青年似乎察觉到了法国人的失落，虽然不怎么想搭理这个穿着黑色紧身衣梳着冲天扫把头的老外，可出于同情心他还是多啰嗦了一句：

“你住几楼？要我帮你把行李一起拿上去吗？”

话音刚落，他难以置信地看见那个老外原本愁云密布的马脸上竟然放出欣喜的金光。

“善良的人啊！”

波鲁纳雷夫想都没想就冲过去一把抱住了红发青年，吓得人瞬间僵硬成了冷冻金枪鱼。他还没来得及张口再说些什么，一个拳头已经招呼在了他的下巴上。

“哈哈哈哈原来你的下巴是这样脱臼的！我之前怎么不知道哈哈哈”

乔斯达先生洪亮的笑声在和室内回荡，连不苟言笑的阿布德尔也捂着嘴窃笑不已，窘迫的波鲁纳雷夫急忙把矛头对准始作俑者花京院。

“你这个暴力狂！谁让你提这件事的！那次的医药费你还没赔给我呢！”

花京院抿了口啤酒，耸耸肩表示无辜。

“是你自己说聊聊我们初次见面的事的。话说阿布德尔，你确实也吓了我一大跳，你是怎么当着全班的面让我们的班长在空中漂浮一圈的？”

深色皮肤的埃及人神秘地笑了，对着好奇的三人摇了摇手指：

“秘·密”

“切——你这家伙真无聊！”

“不过多亏了你我才知道我一直都猜错了，她的小内内原来是红色的哈哈哈哈”

“乔斯达先生...”

“别这么严肃嘛花京院君~”

“哈哈，我跟你说乔斯达先生，花京院君还是处男哦哈哈哈哈”

“去死！”

气急败坏的花京院朝波鲁纳雷夫踢了一脚，可惜之前盘着腿不太灵活，法国人屁股一扭就躲开了。

“哈哈哈哈哈哈果然被我说中啦哈哈哈哈”

花京院懒得辩驳，朝着波鲁纳雷夫继续使出无影脚，结果被劝架的乔斯达先生勾着肩膀灌了大半瓶啤酒。

今晚的花京院特别开心，他第一次体会到回忆过去竟是如此美好。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老了，只能用忆往昔峥嵘岁月的方式祭奠已经逝去的青春。可那又如何？至少在此刻他是快乐的，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抱歉，我迟到了。”

快乐戛然而止。

“承太郎，你这笨小子开车水平也太烂了！都几点了？酒都快喝完了。”

“吵死了老头，我这不是带来了吗。”

被唤作承太郎的男人单手提着一个木箱，里面有6支红酒。他把木箱丢给乔斯达先生，在老人“你想谋杀我吗”的惊呼声中，转身把和室门轻轻拉上，脱下白色风衣顺手往地上一丢，疲惫地坐在榻榻米上。他摘下白色的帽子把汗湿垂下来的额发向后捋，重新戴上时不经意的眼神对上了另一个正偷偷打量他的目光。

“好久不见，花京院。”

花京院吓到心脏差点骤停。为了壮胆，他扬起脑袋把瓶子里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用手背抹了一把下唇，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好久不见，空条君。”

当时的气氛有点尴尬，连微醺的波鲁纳雷夫也感觉到有点不对劲，急忙勾住承太郎的脖子吵着要红酒开瓶器。承太郎压低帽檐嘟囔了一句“真是够了”，还是乖乖起身出去找开瓶器去了。和室门关上的一瞬间，盘绕在花京院四周的低气压也缓解了不少，接着开口的竟然是阿布德尔：

“花京院，说实话这次聚会是我提议举办的，也没什么别的目的，除了叙叙旧以外就是希望你和承太郎能重归于好。”

如果这段话是出自波鲁纳雷夫之口，花京院早就开骂了。但是阿布德尔都这么说了，花京院觉得这个面子是一定要给的。

“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是都这么多年了，你就原谅那个蠢小子吧，我在这里跟你赔个不是吧。”

“乔斯达先生！快别这么说！”

花京院急忙制止了正准备鞠躬致歉的乔斯达先生。这下可好了，连乔斯达先生都出面求情了，花京院就算是一百万个不愿意也要...

“喂，波...”

低沉嗓音的主人一拉开和室门差点吓一大跳，满脸堆笑的花京院不知道什么时候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接下了男人手里的开瓶器。

“麻烦你了，承太郎。来来来快请坐，我来开吧。”

说着花京院为大家摆好了红酒杯和醒酒器，接着对付红酒木塞去了。

花京院这小子真是个人才！翻脸比翻书还快！

波鲁纳雷夫在心里表达了自己难以言喻的赞美之情，同时偷偷看了承太郎两眼。承太郎明显也没弄明白花京院是哪根筋搭错了，疑惑地盯着他看了好久，直到花京院帮他在杯里斟上酒才恢复到平时严肃的表情。

“致友谊！”

乔斯达先生说完，5只红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花京院继续带着公式化的微笑将杯中的暗红色液体一饮而尽。

去你妈的友谊。

干你妈的承太郎。

花京院颔首用手帕擦了擦嘴，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发现承太郎虽然在跟波鲁纳雷夫说话，眼神却望着他。他挑了挑眉毛，轻蔑地一笑。承太郎表面上波澜不惊，左眼却微微眯了起来。花京院很清楚他的小动作，他知道男人现在很不爽，和自己的不爽程度应该不相上下。但他不会做出格的举动，因为乔斯达先生和阿布德尔的面子是一定要给的。

不过至于承太郎会干些什么，他就不能保证了。

想到这里，他差点笑出了声。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