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SSION 39 Pay For It

韩吉没有告诉埃尔文，在他离开医院和她通话之后，她偷偷打了个电话给利威尔。因为是医院的外线，她没敢和利威尔聊太久，只是问了问他的身体情况怎么样。利威尔的声音很平静，韩吉问一句他就答一句，这反而让韩吉觉得心里毛毛的不太舒服。他甚至还主动告诉她自己可能需要一至两年的时间才能完全恢复腿部功能。

“你快去休息吧。放心，埃尔文过一会就去看你。”

「…你跟他说不必了，我不想给他添麻烦。」

“你觉得他会听我的话吗？总之你好好休息，身体快点好起来就是不给他添麻烦。”

「知道了。先挂了。」

利威尔并没有听韩吉的话，当埃尔文赶到医院病房的时候，他看到的只有空空如也的床铺。

此刻埃尔文再次体会到心焦是怎样的一种滋味。

好巧不巧赶上了晚高峰时间，埃尔文拨开人群拼命地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知道拄着拐杖的利威尔不可能走得很远，后门监视器拍到的一抹背影显示他是5分钟前离开的。穿着病号服住着拐杖的男人在人群中应该是很显眼的，可是无奈于现在混乱的状况，埃尔文除了大海捞针般的寻找以外别无他法。

由于20年前战争的原因，海王星上三分之二的居民都搬到了天王星居住，原本就人口稠密的港口城市更加不堪重负。一到上下班时间，大批人潮涌进或涌出这个小小的城市，混乱和无序成为每一天的基调。乔治综合医院在城市中心区域，而且又有不少记者把守在医院附近，埃尔文连喊利威尔的名字都做不到。更糟糕的是利威尔的移动设备并不在他身边，根本不可能像之前用卫星定位出他在货运码头仓库一样定位出他现在的位置。

如果米克或者Collie在就好了。

埃尔文暗骂自己没用，离开了电子设备连个人都找不到。他只能逆着人流一点一点地寻找，祈祷利威尔不要躲进小巷里，自己只需要再走几步路就能赶上他了。

利威尔撑着一对腋下拐杖，贴着人行道旁的商铺橱窗一瘸一拐地走着。人流和他擦肩而过，利威尔生平第一次有闲心去观察这些陌生人，或是面无表情或是面露疲惫，朝一个方向匆匆走去。利威尔竟然有点羡慕他们，因为他们至少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而靠拐杖才能勉强行走的黑发男人不知道，这样的自己还能去往何方？他不愿意继续待在病房里，并不是厌恶消毒水的味道，而是悄悄从内心深处蔓延开的绝望感令他窒息。利威尔想去喝酒，狠狠地干掉几瓶酒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没有人能够找到他。

等等，我的移动设备好像不见了。不会是要我把匕首当了吧？

他停下脚步摸了摸口袋，左边掏出了一块手帕和两片装在小袋子里的止疼片，右边掏出了家里的房门钥匙。

不知道Collie一个人在家怎么样了…

利威尔看着手中的钥匙发呆，他想Collie了，还有Collie的金发主人做的煎饼。

那个笨蛋看到我逃出去了绝对气炸了吧。哈哈。果然…

一只大手突然间抓住了利威尔的左臂，利威尔条件反射地扭头一看，果然对上了一双写满了怒意的蓝色眼眸。

『玩够了吗？现在跟我回去。』

利威尔并不想惹埃尔文生气，他知道自己的任性妄为是多么的不负责任，错都在自己身上。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有一股无明业火在这一刻爆发而出。他用尽全力甩开埃尔文的手，拐杖差点掉在地上。

「我愿意去哪里你管得着吗？」一声怒吼后又冷冰冰地加了一句：「你放心，我走的是后门，没给你丢脸。」

『哦，那我还需要谢谢你是吗？怎么了？又想躲回地下街玩你的‘鸵鸟游戏’了？』

「你他妈给我闭嘴！」

利威尔恶狠狠地瞪着埃尔文，眼睛里可以喷出火来。埃尔文讥讽的语气让利威尔无比恼火，他恨不得一拳打歪他的鼻梁。虽然他也明白，埃尔文并没有说错。

被利威尔这一瞪，埃尔文的火气竟然消了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酸涩涌上心头。他似乎在利威尔身上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刚刚做完截肢手术的自己也是这样一点就炸，平时就消极落寞，似乎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人。埃尔文知道利威尔恨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利威尔咬着下唇，一把推开身旁的埃尔文，拄着拐杖奋力朝前走。他受不了埃尔文同情的目光，宁愿他责备自己也不想让他可怜自己。埃尔文没有堵在利威尔的面前，而是直接从背后抓住他的双臂把他整个人拖进了主干道旁的小巷，然后甩在墙上。

痛。

不只是背磕到墙壁上很痛，在拉扯中牵连到的左腿伤口也很痛。

利威尔的拐杖掉在地上，靠着背后冰冷的墙壁才勉强支起了身子。埃尔文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在幽暗的小巷里原本如海水般碧蓝的眸子也变得黯淡，冰冷的话语像刀子一样狠狠地扎进利威尔的心里。

痛，真的很痛。

『利威尔，你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现在马上和我一起回医院。二，用你腰间的匕首割开我的喉咙，然后马上混进人群坐前往地球的飞船逃走。我只能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考虑，你自己选吧。』

埃尔文没有说谎。他朝利威尔迈了半步，这个距离只要利威尔轻轻一抬手就能割开他的喉管。也正是这个距离利威尔才发现埃尔文还穿着昨天那件皱皱巴巴的衬衫，下巴冒出了短短的胡须，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和深深的黑圆圈让利威尔怀疑他这几天到底有没有睡过。

「我想Collie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反而让黯淡的眼眸里起了涟漪。埃尔文别过头去躲开利威尔的视线，低着头沉默了许久。利威尔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埃尔文，看着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看着他弯下腰拾起了掉落在地上的两把拐杖。

『走吧。』

「去哪里？」

『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想去喝酒吧？』

「…可是你出的选择题我还没有做完呢。」

『没有必要了。你已经回答我了不是吗？』

事后利威尔回忆起来那天的埃尔文对他实在是好的过分。背着他穿过小巷在自动售货机上买了一罐黑啤，然后继续背着他绕小路走后门回到了医院。利威尔看见埃尔文在医院走廊里被席勒医生骂得狗血淋头，一个劲地低头哈腰，自己倒是躲在被窝里面喝啤酒喝得够爽，虽然是用吸管喝的。接着他抓起埃尔文放在床头柜上的记者说明会资料仔细研究起来。

利威尔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完全恢复，不全是为了自己，也为了埃尔文。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