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SSION 55 Stay with me

夕阳西下，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有点寂寞。

埃尔文昏迷的三天内一直都是利威尔陪伴左右，就算埃尔文已经醒了他也不想离开医院，又在病房里赖了一个星期后才不得不在团长的一再要求下才心有不甘地接受了晚上必须回家睡的命令。

利威尔撕掉了左脸颊上的纱布，把垃圾塞进双肩包里的塑料袋内，准备回家丢掉。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浅浅的弹痕基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埃尔文曾经隔着纱布抚摸过这里，满怀歉意地问“疼吗”，结果自己一巴掌拍掉了男人的陶瓷手悻悻地说道“又不是女人，毁容了也不要紧”。利威尔总是口不对心，看似黑着脸不搭理埃尔文，其实心里有点高兴。

利威尔跳上了无人驾驶公交车的车厢，今天不是工作日，宽敞的车厢内没有几个人。他挑了一个靠门的单人座坐下，脑子里突然升腾起一个怪念头：

要是埃尔文永远都不出院就好了。

利威尔自己把自己吓了一大跳，把可怕的想法归咎于可能是这几天照顾埃尔文累到了。他深吸一口气想放松一下，结果一仰头后脑勺敲到了玻璃车窗，有点痛。他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感觉有点忧郁。

埃尔文不是他一个人的埃尔文。出院以后他一定又会像以前一样没日没夜地工作，不停地开会，不停地应酬，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了。

利威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虽然他能够理解埃尔文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然他也不会喜欢上他，但他还是希望两人相处的时间能够长一些。他并不奢求像现在这样可以每天碰面，只要能够听到埃尔文的声音，知道他还不错，那就足够了。

他不知道埃尔文是怎么想的，反正他也没指望过这个木鱼脑袋会为了他改变什么，还是顺其自然比较好。

嗯，今天带Collie去宠物店加点机油。新来的几条魏玛犬不错，让死狗也见见世面。

利威尔愉快地决定了。

不出意外今天又是一个探望日。

上至总统下至特别行动组的新兵基本上在这三个星期内都来探望过埃尔文团长了。利威尔一直守在病房外面，等探病的客人走了再进去，用韩吉的话来说就是“屁颠屁颠地跑回去照顾孩子他爸”。不出意料她后来被利威尔胖揍了一顿，但是她感到相当委屈。

利威尔把刚刚来探病的皮克西斯司令送上了车，准备回病房理理包回去了。

病房门一移开他就看到埃尔文的床上铺了一大堆文件和图纸，男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认真研究着什么，头都快埋进被单里了。

够可以的，床也能当办公桌。

利威尔觉得自己有很大的进步，他不是像之前一样一把夺过所有的资料没收，而是贴心地帮埃尔文开启了床头灯和顶灯。他懒得和这个没药救的家伙多说什么了，背起双肩包就往门外走去。等房门自动移开后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喂，你说老头真的会帮我们投票吗？」

听到利威尔的话，埃尔文顿了顿，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会。因为战争不可避免。』

埃尔文抬起头看到的是利威尔的背影。黑发男人沉默了很久，手紧紧地抓着双肩包的背带。突然他转过身气势汹汹地走到床边，“啪”的一声把背包丢在床上一屁股直接坐下，吓得埃尔文赶紧把文件往自己的方向收，生怕被利威尔的屁股坐烂。

「调查兵团恢复以后会变成战争的道具，那就是你的愿望吗？如果真的会沦落到这种地步，那我宁愿它还是特别行动组，不要恢复原来的样子。」

利威尔看着埃尔文蓝色的眼眸，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他依然不能看穿那双漂亮的蓝眼睛背后究竟在想些什么。埃尔文的表情还是那么淡然，语气也不曾有过一点变化。

『利威尔，你好像从根本上就对某个概念有一些误会。军队本来就是战争的道具，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战争并不是我想要恢复调查兵团的本意，但是如果要通过战争才能巩固兵团的地位的话，那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参加战争。』

「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利威尔挑了挑眉毛，语气里充满了不屑：「那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把总统老头给你的芯片处理掉？不要装，韩吉都从监控里看到了。」

就算利威尔不说埃尔文也并不想否认，他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我不否认我的严重失职与渎职行为。你准备把我送上军事法庭吗？』

「去你妈的军事法庭！」利威尔皱着眉头有点生气：「恐怕要被送上军事法庭的是我吧。他们因为凯尼的事情又要挟你了？」

『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决定。』埃尔文摇了摇头：『之前总统就向我透露王有收复冥王星的意向，而且皮克西斯司令也表示他支持通过战争的方式收回失地。既然如此，就算会成为炮灰我也一定会支持未来关于战争的法案。只差一步就能够恢复调查兵团了，我不会放弃这个绝佳的机会。』

「那你的意思就是要放弃十几万人的生命咯？我们的士兵怎么办？你也准备让他们去送死吗？如果有办法通过和解或者其他方式收复冥王星的话，为什么不试一下呢？」

『不可能。王既然表现出这方面的意向，那么就表示他心意已决。除掉∑是势在必行的事情，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只要是战争就必定会有人牺牲。如果他们的牺牲能够为调查兵团作出贡献的话，那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你这个混蛋！」

埃尔文的文件洒了一地。利威尔扑过来死死地揪住了他的病号服的领子，双眼中喷出的怒火让他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他被迫仰起头来看着利威尔的脸，人们都说愤怒会让人的五官扭曲，可是利威尔生起气来的样子还是那么好看。埃尔文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脑子被书角撞出毛病来了。

『你在害怕什么呢，利威尔？你是在害怕会亲手把凯尼送上军事法庭吗？』

利威尔被彻底激怒了，他觉得自己额头的血管都要爆炸了。他拽着埃尔文领子的双手在发抖，咬着牙死命地克制住想要打掉埃尔文门牙的冲动。一股无明业火在他的胸腔中燃烧，他觉得好痛、真的好痛。其实他一直都明白，他恨的不是眼前的埃尔文，而是无能的自己。

埃尔文什么都没有做，他任凭利威尔继续揪着他的衣领，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的双眼。他明白利威尔在用愤怒掩饰他的不安，打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埃尔文就识破了这个倔强的黑发男人的小伎俩。他能体会利威尔的痛苦和无奈，但他帮不了他什么，他能做的只是帮他分担掉一些痛苦而已。埃尔文耐心地等待利威尔慢慢冷静下来，甚至希望利威尔现在就狠狠打自己一顿，把心中的怨气一口气全都出个干净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利威尔没有这样做。他渐渐松开了双手，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床上，低着头喉咙里一阵苦涩。愤怒燃烧殆尽，之后是巨大的空虚和迷茫。利威尔觉得自己很可笑，10年前他不知道该怎么做，现在的他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不知道啊…埃尔文…我真的不知道…」

利威尔本以为这份无望会一直持续下去，没想到迎接他的居然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没关系。不要害怕。我会陪着你的。』

埃尔文起身把利威尔拥进怀里，亲吻了他的头顶，轻轻地捏了捏利威尔的肩膀。利威尔愣了一下，然后紧紧地抱住了埃尔文，把脸埋在他的衣服里。他觉得埃尔文温暖的左手似乎有什么魔力，勇气和力量透过薄薄的上衣传递到自己的身上和心里。有了可以依赖的人竟然是如此美好的事情。利威尔贪心地祈祷这一刻永远不会结束。

「埃尔文。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我要你先答应我…」

『哈哈。你这是乘火打劫吗？好吧，我答应你。』

利威尔抬起头来，埃尔文看到了他期盼的眼神，忍不住揉了揉他黑色柔软的发丝。

「陪我回地球。」

『咦？』

埃尔文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没有听懂，这引起了利威尔极大的不悦。

「怎么？想反悔？信不信我下一分钟就让你蹲在垃圾桶前抱着陶瓷手臂的碎片哭？」

『…你别急、别急。我先订机票、订机票。』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