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SSION 54 Promise

埃尔文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周围还是漆黑一片。

不，还是有光线的。不然怎么会看得见天花板的轮廓和钉在上面的挂帘子用的塑料挂钩。

他盯着一排光秃秃的挂钩看了好久、好久。意识渐渐地恢复，首先袭来的是疼痛。躯体的疼痛还算扛得住，唯一不能忍受的是喉咙火烧火燎般的干痛。埃尔文扭头想找水喝，输着液的左手边是几台仪器，空荡荡的右手边是床头柜，上面有一束花的剪影，似乎没有水的影子。埃尔文想支起身体，却发现浑身上下一点力都使不出来，连挪动右手按呼叫按钮都做不到。他叹了口气，准备听天由命，谁知病房的门突然移开了，柔和的灯光从走廊照射进漆黑的病房，洒在他的身上。埃尔文拼命地抬起脖子朝门口看去，逆着光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他百分之百确信那个人是谁。他好不容易挤出一丝微笑，抬了抬手指想对站在门口的男人说一句“晚上好，利威尔”，结果喉咙里只憋出一个难听的单音节就结束了他对他的问候。

利威尔呆呆地站在门外没有反应，过了半天埃尔文才听到他颤抖着的回答：「埃…埃尔文？」

埃尔文刚想再憋几个字给他听听，谁知门口的男人竟然一下子就不见了。在移门缓缓合上前，他听见了在走廊里飞奔的男人的呼喊声：「医生！医生！埃尔文醒了！他醒了！…」

埃尔文倒回枕头上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拜托，可不要吵醒其他病房里的病人呀。

“埃尔文，虽然作为一位医生这么说不太妥当，但我由衷的希望下次不要再见到你了。关于手术…”

站在仪器旁翻阅着手术记录的席勒医生戛然而止，他本想为埃尔文再解释一下右臂的情况，却发现他似乎没有听自己说话。靠着床头而坐的埃尔文一言不发，两眼始终盯着坐在床头柜前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的利威尔不放。左脸贴着纱布的黑发男人似乎被这赤裸裸的视线搞得有点不好意思，耳朵根有点微微发红。

「抱歉了，医生。这个白痴的脑瓜被实木书架狠狠撞了一下，智商都被书角顶飞啦。您就原谅他吧。」

『诶？抱歉，您刚才说了什么？』听到利威尔的话后才如梦初醒的埃尔文马上扭头看着站在自己左手边的医生，一脸歉意。

“好的，我会再做一次脑部检查。”医生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长话短说，你们好有时间多聊聊。”

利威尔的脸是真的红了，低着头撇了撇嘴。

“你体内的金属支架已经拆除，明天帮你换上民用的高级陶瓷义肢，用ID操作方法和以前大同小异，你很快就能上手。”

『请等一下，为什么要连着我的支架一起拆除？』埃尔文感到很奇怪，如果是为了方便治疗，只用把义肢部分拆除就行了，为什么要把配套的支架也拆除呢？

「那是因为我把你的肩膀用电焊刀砍掉了。」

『什…』埃尔文难以置信地看向利威尔，黑发男人的表情相当严肃，绝对不是说着玩儿的。『你明明知道我的右臂里存有激光源和液态氮！太鲁莽！』

埃尔文有点光火，声音没有抬高但是语气里满是责备。他埋怨的不是利威尔，而是无能的自己。可惜利威尔没能体会埃尔文的心情，他也怒了，一拍床板站起身来对着埃尔文低吼道：「你他妈知道把你这个烂货从废墟里拖出来的我和米克的心情吗！」

沉默。

埃尔文早就看到了利威尔脸上的纱布和两只手上缠绕着的绷带，他很心疼，但是在这件事上他不能退让，他必须要让利威尔明白，非任务情况下冒着生命危险救一个濒死的人是最最愚蠢的行为。

利威尔觉得自己很幼稚，和一个才苏醒过来一天的病人争论实在是不应该，但是在这件事上他不能退让，他必须要让埃尔文明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随随便便牺牲自己的性命是最最混蛋的行为。

两人直视着对方的双眼毫不退让，火药味浓到一触即发。

席勒医生觉得很头疼，他是医生，不是排爆专家，也不是消防员。他除了“等”以外，没有其他的办法。

最后还是埃尔文先妥协了。

『抱歉，让你和米克担心了。医生，请您继续说下去。』

他妈的一点诚意都没有！

利威尔愤愤地“嘁”了一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一脸不爽。

席勒医生瞄了瞄利威尔，然后瞄了瞄埃尔文，最后把自己的视线放回报告上清了清嗓子：“其他没有什么，你的运气相当好，除了两处骨折、呼吸道轻微灼伤和几处皮外伤以外并无大碍，一个月以后就可以出院了。关于右臂，我不建议现在马上植入新支架，因为旧支架刚刚取出，机体需要一段恢复的时间，至少等半年以后再考虑新义肢的事情。我明天会帮你安装陶瓷义肢，你半年后再来天王星找我吧。”

『谢谢，实在是麻烦您了。』

利威尔起身把医生送到门口，穿白大褂的男人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对埃尔文说道：“对了，我是不会给你开止痛片的。就算你晚上痛得睡不着，再让利威尔哭着来求我也没用，听…”

「唔啊啊啊啊啊！」

没等医生的话说完，利威尔就大叫着把他推了出去，食指死命地戳着关闭键恨不得这扇破门焊死在门框上永远不会开启。

埃尔文看见了利威尔涨得通红的脸颊，憋着笑没敢漏出一丝端倪，可惜还是被利威尔察觉到了。「想笑就笑啊！你这个破锣嗓子笑起来比鸭子叫还难听！」

『抱歉抱歉！是我不好，惹你掉眼泪了…』

「唔啊！能别提这个了吗！」利威尔羞愧得都要撞墙了，他一想到自己在医疗飞船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抱着电话泣不成声求席勒医生来木星的样子就觉得自己的老脸算是丢尽了！更可恶的是居然被埃尔文知道了！绝对是要被他嘲讽一整天的节奏啊！

『利威尔，我是真的很对不起…』

原本处于懊恼状态的利威尔被埃尔文突然转变的语气吓了一跳，担心地走到床边摸了摸他的额头：「喂，你别吓我啊，你是发烧了吗？」

让他更加没有料到的是埃尔文居然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眼神里满满的怜爱和温柔吓得利威尔大脑缺氧差点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利威尔，从今往后我永远都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虽然我不相信所谓的誓言，但是我希望你能够相信我的话，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利威尔任凭埃尔文紧紧握着他的手，呆呆地看着那双真诚的蓝眼睛说不出一个字。幸福来得太突然。他从来都没有奢望过埃尔文会喜欢上自己，大悲过后的大喜让他无所适从。利威尔的嘴唇颤抖着，但是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个字；他的眼角有些泛红，但是自尊却强迫他不在喜欢的人面前哭出来让对方担心。

其实埃尔文也有点紧张，他觉得自己有点操之过急了，但是一想到利威尔哭泣的脸庞他就忍不住脱口而出了。他从利威尔颤抖的右手上感受到了他的不安与紧张，但他不准备放手，就算利威尔的回答是拒绝，他也不会放手，永远不会放手。

时间漫长的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在埃尔文耐心的等待下利威尔最终还是哆哆嗦嗦地开口了：「我…」

“埃尔文！你还活着吗还活着吗还活着吗！”

“埃尔文！我要请工伤假！”

直接冲进病房想给团长大人一个惊喜的韩吉和米克就这样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此刻他们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化作一缕青烟就这么无声无息地飘走啊！只可惜他们做不到啊！韩吉下意识地咧开了嘴发出“嘿嘿、嘿嘿”的傻笑声慢慢朝门边挪去，米克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绑着石膏的左手做好防御动作。

『…下午好啊，韩吉，米克。来了就别急着走啊。来，坐、坐。』

「…没错…我来帮你们倒…茶…」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