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步


一个普通的工作日的早晨，顶着鸡冠头的埃尔文没发现利威尔的身影，但是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一份三明治和牛奶。他手伸进睡衣里抓了抓肚子上的痒，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去冲凉。再一次和头发斗争了近十分钟后，他不得不一边飙车一边解决掉了早餐。

今天很清闲，秘书小姐的本子上只记录了两件需要解决的事，没有开会，没有饭局。米克没来找他聊天，韩吉没来找他借钱，连董事长也没打来一个电话。埃尔文下午溜出去喝了杯咖啡，手机全程没有震动过，他有种自己被全世界遗忘的错觉，不过难得这样也挺不错。

准时下班回家，利威尔依然不在。埃尔文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拨通了奈尔的电话。


『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来了。』

“有人请客我干嘛不来？”

奈尔把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

『你老婆还没回来？』

“是呀。我打电话给她叫她回来，结果打着打着就吵起来了。她只要一生气就说以前你有多好多好，我最讨厌听的就是这句话！”

奈尔生气地拍着桌子，随即又叹了口气。埃尔文笑了笑，不知该接句什么。


埃尔文和奈尔是大学同学。奈尔的妻子是埃尔文的前女友。


“你还是一个人住？”

沉默了片刻还是奈尔先发话了。

『呃…是。』

埃尔文有点小尴尬。

“哼。做单身汉也挺好，不会像我一样这么辛苦。”

埃尔文让老板又上了一盘鸡肉串和两罐啤酒。

『不不，当然还是有老婆的好。早上能吃到现做的早餐，晚上回去有热腾腾的晚餐，不用洗衣服不用打扫卫生，周末还能出去吃个饭聊聊天，多好！』

听了埃尔文的话奈尔先是震惊了一秒，随后露出一丝坏笑。

“喂，埃尔文，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哈？』

埃尔文无辜地眨眨眼睛表示没听懂。

“装什么装！”

奈尔给了对面的男人胸前一拳。

“你又骗了哪个可怜的女人？竟然会住你家！你们是准备奉子成婚吗？”

『哈？？？』

埃尔文再次无辜地眨眨眼睛表示没听懂。

奈尔对这个“装傻”的男人已经绝望了。

“不想说拉倒。”

两人又沉默地喝起了酒。


“…现在的小孩动不动就离家出走，说到底还是爸妈没教育好。”

“呵。还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八成是被绑架了吧。”

埃尔文无意间听到了邻桌的对话，转头一看，两人正在看小店墙上挂着的小电视机。无声的小电视正在播放一则寻人启事。当埃尔文看到画面上那个失踪孩子的证件照时，他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打翻的啤酒洒了奈尔一身。

“喂！你发什么神经！”

奈尔擦着被浇湿的裤子不满地大叫，惊异地发现埃尔文竟然笑了。

『奈尔…我要上电视了…』

“什么？”

奈尔觉得笑得这么诡异的埃尔文绝对是疯了。

『是被警察叔叔拷着的那种…』

说完这句埃尔文拔腿就跑，没有看到接着播放的联系人信息。被莫名其妙丢下的奈尔看完了整个寻人启事，他僵在原地，只会说那么一句话：

“天哪…”


埃尔文觉得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跑这么快过。

他是真的发了疯，冲回家搜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就差把地板撬起来了。利威尔不在，除了背包，他所有的东西都留在了卧室里。

这个臭小鬼绝对又溜走了！

埃尔文气得肺也要炸了。他抱着头一屁股坐在床上，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利威尔走了不是挺好的么？我就自动洗清了诱拐和绑架的嫌疑，今天晚上终于能睡在自己的床上了，不是又能回到以前平静的生活了么？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埃尔文勾起嘴角无奈地笑了。

可惜了，我做不到啊。


埃尔文没有把握能找到利威尔。

他想起了前女友养过的猫，下雨天蹭过来讨吃的，抱回家里养了几天后它就跑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没有怪过那只让前女友哭了两天的猫。人和人之间本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猫也深谙此道，所以活得自在快乐。他同样也不怪利威尔利用他的善良，如果这个孩子觉得快乐，那他也心甘情愿付出那么多。只是和猫不同，他没有办法放任一个孩子独自流浪。他记得那个孩子的笑容，坐在他对面和他聊天的时候，小小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也许对他来说自由并不意味着快乐，他需要的是陪伴啊。

雨没有变小的迹象，全身湿透的埃尔文跑过了小公园。他已经在公寓附近找过一圈了，不指望利威尔会在这里，却看见有人撑着一把透明的伞坐在秋千上，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看别人拼了老命找你很有趣么？还是说你觉得不辞而别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反正我是小孩，耍耍性子都可以被原谅是吗！』

埃尔文几乎是吼出来的。撑着透明雨伞的孩子依旧低着头不说话，怀里抱着他的背包。

『你喜欢淋雨是吗？好，我就陪你淋雨，反正我有的是时间跟着你瞎胡闹！』

「我...」

男孩有些着急，抬起头看着埃尔文，眼睛里写满了歉意。

「他们在找我，我不想连累你。」

『那你就到远一点的地方去啊。待在这里算什么意思。』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男孩低下了头，咬住下唇，双手紧紧地攥着伞柄。明明下定决心要离开埃尔文的，却发现自己做不到。心里也好，身体也好，都在叫嚣着不想离开那间小小的公寓。

如果能一辈子都和埃尔文待在一起就好了。

利威尔曾经奢望过，但现在他不会再有这种念头了。他只是卑微地希望埃尔文别再因为他生气就好。


『快点起来。』

利威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埃尔文朝他伸出手，掌心里有一小包软糖。是他那天在超市里买的，他最喜欢的混合水果味。

『你不跟我回家的话我就把你最喜欢的糖吃光啦，你可别怪我无情。』

埃尔文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雨点打在透明的包装袋上，滑进了埃尔文的掌心里。

利威尔笑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眼眶也有点红。









TBC